“鐮刀彎”非優(yōu)勢區(qū)農民的困惑  不種玉米該種啥?

     ◎今年應不應該種玉米？

    ◎如果不種玉米種什么？

    ◎這些作物應該怎么種？

    ◎秋收之后糧食賣給誰？

    制圖：王澎
 

    編者按

    當前推進農業(yè)供給側結構性改革，重點是調整優(yōu)化玉米結構，鞏固提升優(yōu)勢區(qū)產能，適當調減東北冷涼區(qū)等非優(yōu)勢區(qū)玉米面積，化解玉米過剩庫存。春播在即，許多黑龍江省北部的農民像往年一樣早早備好了今年要種的玉米種子，但國家將大幅調減該地區(qū)玉米種植面積的消息讓他們買好的種子沒了“用武之地”。玉米“調結構”勢在必行，但也一定不能讓種糧農民吃虧。請看記者深入撫遠市、同江市和勝利農場采訪帶來的一線報道。

    本報記者王澎

    4月11日，在中國最東部地區(qū)黑龍江省佳木斯市撫遠市迎賓路的大地富種子經銷處，幾個種糧大戶正纏著經銷處負責人鄂彥波要求退貨。退貨的理由，既不是大戶購買的種子和化肥存在質量問題，也不是分量不足，而是國家今年將大幅調減玉米種植面積，玉米收購實施市場定價，價補分離。尤其在撫遠市、同江市乃至大部分黑龍江北部的冷涼區(qū)，作為“鐮刀彎”的非優(yōu)勢區(qū)，傳言將實行不補貼不托市。

    備好的玉米種子沒了“用武之地”

    “這消息在網(wǎng)上早就傳開了！”鄂彥波告訴記者，“現(xiàn)在農民們都很迷茫，除了到我店里要求退種子，就不知道咋辦了。”

    與往年一樣，撫遠的大部分農戶已完成備種備肥工作，只等5月天氣轉暖開始播種，但這則消息的出現(xiàn)，讓早早就做好玉米種植準備的農戶們無所適從。

    “這些年來，我一直都在種黃豆，前幾年看到別的農戶種玉米效益好，今年也想跟著種，結果趕上了‘鐮刀彎’調減玉米面積。”撫遠市撫遠鎮(zhèn)創(chuàng)業(yè)村的種糧大戶王龍林說，“玉米種子和玉米肥早就定好了，貨款也付了，你說這玉米我種還是不種？”

    “我今年包了3000多畝地，玉米種和玉米肥都付完錢了，一共50多萬元，還跟老板賒了一些呢！”撫遠市撫遠鎮(zhèn)東輝村的種糧大戶杜向紅一邊撓頭一邊說：“錢已經交了，我也不要求退錢，就想跟老板商量商量，把這些玉米籽換成等價的大豆籽。”

    “換不了！”鄂彥波一口拒絕：“廠家的訂單早就簽好了，種子也運過來了，肯定換不了別的品種。即使玉米種子退給我，生產廠家也不會退貨的。”鄂彥波表示會在今年秋收時，幫助農戶聯(lián)系玉米銷路，盡量讓糧食賣上價。

    “可要是既沒有托市收購，也沒有政策補貼，上市價格誰也說不好。”鄂彥波說。

    化肥農機不是說換就能換的

    玉米喜氮，大豆喜磷，玉米專用肥沒法用來種植大豆，同時很多玉米播種機、收割機也無法在大豆田作業(yè)。“今年剛買進一臺一萬多元的玉米播種機??！”同樣面臨種肥問題的撫遠市撫遠鎮(zhèn)創(chuàng)業(yè)村的農戶侯金華更加發(fā)愁，他是撫遠最早一批開始種玉米的農戶。“原來我是種大豆的，產量低，總賠錢，這幾年種玉米效益好，我買了很多玉米專用機械，如果全面停止玉米種植，光農機的損失就大了去了！”侯金華說。

    有些農戶發(fā)現(xiàn)找經銷商退種子行不通，就“退而求其次”，將玉米種子低價賣給了當?shù)氐姆N販子。以在黑龍江北部地區(qū)大面積推廣的“德美亞1號”玉米種子為例，經銷店的普遍價格是5萬粒的675元一袋，而在不少地方，該種子已被投機倒把的種販子壓價到400元以下。這一買一賣，讓很多農戶虧了不少錢。

    “去年7月份，我們合作社就與北大荒墾豐種業(yè)簽訂了訂種合同，預訂了3萬多畝地的玉米種子，付了80多萬元訂金。”同江市錦農農副產品種植專業(yè)合作社理事長王鳳新也面臨著與撫遠市農戶們一樣的難題。如今，他依托合作社預訂的玉米種子早就已經全部結清錢款，共計360多萬元，并分發(fā)給社員了：“這5萬粒一袋的玉米種子，到社員手里400塊錢都轉賣不出去，你說我們虧損了多少錢？”

    在王鳳新看來，國家推進農業(yè)供給側改革，調減玉米種植面積是好事，長遠看也肯定符合農民利益，但具體的政策措施應該再早些部署出臺，這樣合作社和農戶才能及時做出調整，及早與廠家進行協(xié)商，調換品種或減少訂種數(shù)量，減少損失。“現(xiàn)在就很被動，很多社員都背著幾萬到幾十萬的貸款。”王鳳新說，“還有一個合作社，幾百萬元的玉米烘干塔都建完了，你說現(xiàn)在不讓種玉米了，他們烘什么？”

    墾區(qū)農場沒受太大影響

    與撫遠市和同江市等地的農戶相比，黑龍江北部墾區(qū)農場的種植計劃由于這則消息產生了巨大的變化。“我們第二作業(yè)區(qū)年前制定的種植計劃是種1.6萬多畝玉米，到了年后一下就縮減了1萬畝，變成了6000畝玉米。”4月11日，建三江農場管理局勝利農場第二作業(yè)區(qū)第五作業(yè)站副站長秦少波正在進行水稻種催芽，他停下手中的活兒告訴記者：“今年玉米沒有臨儲政策了，玉米的期貨價格肯定不穩(wěn)定，有人分析說玉米能賣到每斤5毛5就不錯了，現(xiàn)在連隊玉米田畝成本是七百二三十塊錢，這樣一算，正常產量是畝產1300斤，只能收回個成本，這玉米還種它干啥？”

    與很多農戶一樣，農場也是在去年七、八月份就制定了購種計劃并預付了一些訂金，但是由于對國家政策的持續(xù)關注和玉米市場的走勢分析，勝利農場在年初就將玉米種植面積進行了大面積下調。“年前訂的一批種子價格相對便宜而且數(shù)量少，年后預訂的種子涉及面積比較大。”秦少波告訴記者：“年后這批是大頭，現(xiàn)在大家也不知道種啥，所以不敢在年前把種子全訂下來。”

    與普通農戶相比，農場的種植技術和管理能力都要略勝一籌，這也就是為什么農場不怕玉米改大豆的原因。“大型機械作業(yè)加上連隊統(tǒng)一管理，大豆的畝產基本在400斤以上。”秦少波自信地說，“我們這里是大壟種植，合理的密植產量肯定會提高，別的站還有畝產500斤的呢！”

    此外，連年種植玉米，土壤板結、肥力下降明顯，種植大豆可以有效改善土壤狀況。“現(xiàn)在農場的玉米茬口最短的也是5年茬，玉米倒大豆是最好的茬口，大豆的產量會很理想。”秦少波解釋說：“我們的種子是經過農場制定計劃后由種子公司統(tǒng)一提供的，而地方的農戶是自己購買，所以農場基本沒有出現(xiàn)因調整種植結構而產生損失的情況。”

    種植大豆和雜糧效益沒譜

    “我看還得種玉米。”鄂彥波告訴記者，“種雜糧一點保障都沒有，蕓豆一斤只有幾毛錢，畝產還很低，一畝地也就打200來斤，而且?guī)缀鯖]人收。如果是種玉米，即使價格跌到4毛錢一斤，一畝地打1300多斤糧，一畝地還能有500多元收入，還不至于賠得太厲害。”在鄂彥波看來，如今選擇種哪個作物就如同在賭博，運氣好還能有些收入，運氣不好就只能賠錢賺吆喝了。“如果種植紅小豆，趕上雨水大的年景，有可能顆粒無收，即便秋收有些產量，有沒有人收購和收購價格也很令人擔憂。雜糧的價格跟著國際市場走，撫遠又不是主產區(qū)，很難找到穩(wěn)定量大的收購商。”

    “如今的大豆價格很低，好地一畝也就產大豆240斤左右，每斤不到一塊六毛錢，孬地產量就更低了。每畝地光地租就200多元，其他投入全算上也得三四百元，真是掙不了什么錢。”據(jù)王龍林往年的經驗看，在撫遠地區(qū)種植大豆，如果每畝產量遠低于墾區(qū)農場的產量，刨去地租和農資成本，純收入少得可憐。

    “我們這個地區(qū)以前種過很多年大豆，已經不能再繼續(xù)種了。”王鳳新所在的同江市是近兩三年才開始大面積種植玉米的，他說，“這個區(qū)域有很多漂筏沼澤地帶，馬鈴薯種薯種下去就爛了，只能用玉米來調茬。”

    缺乏訂單，沒有穩(wěn)定的收購商是撫遠和同江等地農民不敢種雜糧的主要原因。“雜糧價格是隨行就市的，多了就不值錢了。”王鳳新說，“現(xiàn)在還沒有大企業(yè)跟咱們簽訂單。少數(shù)農戶小面積的種些紅小豆、蕓豆是可以的，價格貴了就賺些錢，價格跌了也不怕賠錢。咱們合作社有這么多地，是不敢大面積種植雜糧的。”

    “鐮刀彎”是個新概念，很多地區(qū)的農戶對此并不了解。“現(xiàn)在有幾個農民知道‘鐮刀彎’是咋回事的？”同江市銀川鄉(xiāng)育華村種植了4500多畝地的農戶彭廣禮說，“各級政府應該給一些指導和建議，告訴我們應該種什么怎么種。”

    彭廣禮種了20多年大豆，經驗告訴他，光靠種大豆賺不到錢，還得有政府的補貼。“大豆價格上不去，不賺錢，但如果給補貼還是有收益的。”

    近日，國家發(fā)展改革委發(fā)布2016年大豆目標價格水平為每噸4800元，也就是每斤2.4元。“如果補貼能實實在在補到2.4元，是能賺錢的。”彭廣禮說，“但是實際補貼發(fā)放時是按照地區(qū)平均價進行的，我們這里離加工企業(yè)遠，距離遠運費就高，企業(yè)收購時就會壓低價格。綏化地區(qū)的大豆能賣到每斤2元的全省平均價，我們這里也就是1.7元。如果補貼都按照平均價與目標價格的差價進行補貼，我們這里每斤就少了3毛錢。”